第十八章 六月六 牲口过节圈养 七月七 铁匠端坐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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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六牲口过节圈养

七月七铁匠端坐大堂

路彪在洪底迤东几个村庄大张旗鼓宣传陈卿抗官府、劫库藏、放囚徒，开仓济民，招收来了两千多员农民入了伍。他悉心关怀部下，忙时耕种，闲时练兵，夜晚识字，把个山寨整治得井然有序。他第一次发现了自己的特长与能量，体验到了那发号施令的快感。六月六这天，路彪发觉牲口全圈在了圈里，既不上地干活，又不放牧，就问身旁副使牛万里“这六月六又是个啥节日？”牛万里说他也不清楚。他俩进了一户院子，见驼背李老汉将一大捆新割的绿油油青草卸了肩。儿媳蹲地下续着青草，儿子手握铡刀柄“喀嚓喀嚓”将青草切成半寸长短。李老汉将碎草搂进草箩，倒进了牲口槽头，撒了些麸皮、谷糠，用木棍搅和了搅和，由着耕牛慢慢咀嚼。牲口棚子里还点了香炉祭祀。

路彪冲驼背老汉喊道：“大伯，今天过啥节？牛、羊、驴、骡，全圈起来了。”

李老汉兴奋地告诉路彪：“六月六，牲口过生日啊！牲口畜类辛劳一年，这时节有水有草，该主家伺候它们歇一天。还要拜山神、土地、水神、草神，就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呀。”

路彪说：“噢，应该应该。牲口给人干一年活，人报答它一天，也算知恩图报吧！”

牛万里羡慕地咂咂嘴：“牲口比我还强哪，还过生日。我连自己哪天生也不知道，娘生了好几个，记不清谁是哪一天。”

李老汉卖弄一方风俗：“咱这儿今天可没人过生日。真要是生在这天，也要说成初五或初七，怕别人笑话。哈哈。”

路彪笑着拍拍牛万里肩膀，“你就今天过个生日吧！”

牛万里回说：“我还没请过一次客哩，那我今天请你一回客，让你吃草，行不？”

路彪咧开小嘴对牛万里嘻嘻道：“哎，说正经的，咱叫上几个会掏五灵脂的人来当教头，教练士兵腰系麻绳在悬崖上下爬溜，日后说不定有用。”

牛万里道：“行！顺带还能掏取五灵脂呢。一举两得。”

路彪说：“英娇腆个大肚子回了柏木都，怕是快要生孩子了。我上柏木都去一趟。”

牛万里道：“你去吧。这儿的事有我替你扛。媳妇生了孩子，你就快点儿回来。”

路彪事无巨细布置一番，收拾了几件衣物，提了一小捆新鲜蔬菜，兴冲冲向柏木都走去。先是上了一个石砾山坡，而后进入一处狭窄山缝，抬头望天只有炕席大小。山风呼啸，令人胆寒。接着上了紧贴山崖人工凿出来的尺许宽小道，脚下是百丈深渊。如牵牲口，须提前给牲口蒙上眼睛，人走前头握住牲口笼头，悄无声息地战战兢兢才能通过。这段路有四五十步距离，再向上是左折右转的羊肠小道。民谣说它“紧十八，慢十八，不紧不慢又十八”，总共要拐五十四道弯。水冲落在路上的尖石，不时碰得脚趾头生疼。攀上羊肠小道顶端，他站在一段宽阔平直的山路上，回望山下见左右无人，忍不住扯开嗓子大声“啊哟—啊嗬—”喊了几声，接着“啊哟—啊嗬—”回音响了好一阵子。他已经走习惯了这条道。第一次下洪梯子时，他只顾看脚下的路，不敢看对岸狭谷的景致。后来胆子大了，才猛然发现那一个个山包，有的像狮子，有的似猴子，有的如仙女婀娜多姿，有的如同骑马武士英姿飘逸。倘若适逢雨后初晴路过，那一条条奔腾的溪流飞瀑，哗哗作响，喷珠吐玉，蔚为壮观，令人叹为观止。不一会儿，他踏上了“三里桥、五里庙、二十里大街道”的大街起首。他心中好笑，山民自有山民的乐观豁达。山顶一段难得的平路称为街道，或许是对两岸山崖景致的赞美，也未可知。走出弯弯曲曲狭长平坦的“街道”，再攀登五里地，有座石头小庙。庙东侧有十几幢清一色石头小屋，行人常在这里打尖歇息。吭哧吭哧到了梯头，乡民们一眼认出他来，招呼道：“喝口水，吃了饭再走。”他非常感激山民的热情，连连摆手说：“我有急事，不打扰了。回来时一定讨扰乡亲。”急忙快步流星踏上了山坡。

沿石庙西行，即是“小梯沟二里半”，荆棘满山，野花飘香，掩映在绿树丛中的山间小路，他走起来腾挪跳跃，像青蛙一样轻松自如。他不再对山区生活陌生，适应了，反倒觉得这地方人缘好，地缘好，山山水水让他情趣盎然，心旷神怡。想到快要见妻子，他兴奋地蹦了几下。这几年，他经历的太多了，刚娶了媳妇就逃上山来，而后涉足兵营。虽说尚未经历恐怖的厮杀，但战争的阴影时刻在心中弥漫。人实在是最复杂的动物，既惧怕刀光剑影的生死之战，又渴望那一决胜负的成功喜悦；既祈求人生的丰富多彩，又不愿遭遇过多的坎坷磨难。一个半时辰后，他回到了岳父家。一瞅岳父母不在屋里，嘴贴了妻子耳朵边戏说：“我还以为娘子今天生孩子呢！”

英娇大手拍了路彪一巴掌，“臭嘴，今天生孩子那不成牲口啦？”

第二天，英娇就产下了个闺女。三日后，王英率众人到了柏木都，见了路彪说明来意，稍歇片刻，与路彪下了洪梯子，又过几日，直奔林县而去。林县也尽是山圪梁，石板地。以往农军不曾惊扰当地，林县县衙因之缺乏警觉，疏于防守。七月七日凌晨，王英手持二十斤大锤，带领三千人马，从太行山脚悄没声息猛然冲进了林县城。路彪和牛万里率队五百人马，紧随其后由北面入城。守城官兵猛然见许多人马从天而降，来不及反抗，慌忙丢械弃城而逃。知县外逃不知去向。

王英等人大摇大摆迈进了县衙大堂。王英一屁股坐在了知县老爷的梨木雕花椅上，抬起手来“啪啪”猛拍两下惊堂木，哈哈大笑不止。他翘起下颏，瞪大眼睛环视了一周，喜道：“咱也当会儿县太爷。不用熬夜苦读，不用审堂问案，不用看上司脸色。比真正的知县美十倍哩。你们看看我，像不像个知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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