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张尚书力主驻兵征剿 杨首辅二上贼情奏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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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尚书力主驻兵征剿

杨首辅二上贼情奏对

张璁，字秉用，浙江温州永嘉人，十八岁中秀才，二十四岁中举人。此后时运不济，连续七次参加会试不中，直到四十七岁才中了进士，可谓大器晚成的典范。他这人重名轻财，特别喜欢上疏。因屡次上疏，原先首辅杨廷和曾嫌他颇多异议，心甚怏怏，授意吏部，将他调往南京主事。他唯皇上马首是瞻，皇上瞌睡他递枕头，皇上痒痒他伸手抓挠。群臣反对皇上“议大礼”，是他以微臣地位帮助嘉靖解决了“议大礼”的难题，从而博得皇上赏识，重返京城并予以提拔重用，由兵部侍郎擢升为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张璁前些日子受命撰写了《礼记章句》八卷，进一步为皇帝奠定了正名的道德基础。张璁凡遇饥民造反，力谏剿灭，与反对出兵的兵科都给事中夏言多有龃龉。别小看他讲话啰里啰唆，嘉靖对他特别宠爱。

白面微须、面目慈祥的张璁上前拜过礼，嘉靖对他招手道：“潞州兵乱，杨一清上了道奏折，依朕之见实属巡抚官处置不当所致，不如将讨贼之兵暂时撤回，更易巡抚官设法安抚为好。剿来剿去，贼兵愈盛，失地愈多，朕以为莫若安抚贼匪为上策。朕这里有一道御批，爱卿看看可否。”

张璁恭恭敬敬上前接看皇上的朱笔御批：“spanclass="kaiti"这山贼恃险构乱，扰害地方，本因抚、按官不和，不能早擒，致彼屡谕不悛，复又纠集众多。然为首不过陈卿父子。今虽调集各处人马，恐后不济事，都着掣回。常道并该州知州着吏部，别推才能济事的前去更代，着用心设法抚剿，或待其自定，议处奏来。不许仍前彼此相抗，致误事情，该部知道。钦此。/span”

张璁摇头摆尾小声言道：“陛下，臣以为万万不可撤兵。自古帝王虽神武不杀，未有不诛天下之乱贼者也……”

皇上不耐烦张璁的啰嗦，一挥手，太监递上一幅皇上写的字来。皇上道：“朕意已决，不要再说了。朕有密谕毋泄，朕与卿帖悉亲书。”

张璁受宠若惊接过，“陛下恩同父母，微臣敢不效力？”

皇上展颜一笑：“潞州可是出产绸缎的宝地，上好药材、矿产也很丰盛，特别是人参，苏轼有诗云：上党天下脊，辽东真井底。乃是夸奖上党人参比辽东人参强许多倍哩。爱卿察访一下，有什么奇妙丹药，尽快贡来。自古深山藏俊女，见着了窈窕貌美的民女，也可召几个入宫来。”

张璁颔首顿额连声称喏“一定，一定！”他小心翼翼将皇上赐的御笔掖入了怀里，蹑手蹑脚倒退着出了殿，差点儿让门槛绊倒。出了宫殿，才用潞绸手帕擦了擦额头的热汗，心事重重骑马回了寓所。刚一落座，就立即吩咐侍童：“研墨铺纸，一边伺候！”

他“咕嘟咕嘟”喝了半壶温茶，点了水烟袋深深抽了几口，搁下烟袋卷起袖筒，疾书道：“spanclass="kaiti"请平潞州议，臣昨承圣谕。如掣回兵马，或待其自定，非愚虑所能及者。/span”

写到这儿，张璁闭目略作沉思状，随即将唐代吴元济与今日陈卿作了一番对比，意在说服皇帝继续用兵。他接着疾书道：“spanclass="kaiti"乱贼不除，未有能安天下之民者也……臣窃惟唐之有吴元济，不啻今日之有陈卿也。裴度谓淮西腹心之疾，不可不除，犹今日潞城为京辅近地，不可容乱贼所据也。其谓两河藩镇跋扈者，将视淮西为高下；犹今日各处强犷之徒，或视潞城为高下也……今潞城之乱，又不问罪，惟务招抚，则小人之不逞者，又以借口，国典不明，盗风滋长，臣实忧之。切惟今潞城一隅之地，而当三省之全力，其破败亦有可立而待者，倘蒙圣断驻兵征剿，平此一方，则威行于缘边，风闻于天下，而无敢有不逞者。/span”

张璁还将广西叛民与青羊山之乱来了一番比较，言称：“spanclass="kaiti"广西夷寇未尝抗拒官兵，且元恶已歼，其下人可以抚纳。潞城中国之寇，魁首尚杀指挥官三四十员，屠戮生灵无算，诚不可不诛……/span”

张璁字斟句酌拟了这篇洋洋一千四百余字的奏疏。写毕，揉了揉困倦的双眼，又复审了一遍，重新誊写毕，方才上床歇息。次日适逢晚朝，张璁将奏疏纳入宽大的袖中，骑马早早来到宫外等候。时辰一到，他快步进入了乾清宫东暖阁内依次站立。他望着杨一清暗自发笑：皇帝格外器重自己，用不了多久他就可能取代他的首辅位置了。杨一清的晚年颇为凄凉，被次辅张璁等指控收受巨额贿赂，落了个“落职闲住”的结局。按律，官员疲软、不谨者免职，但可以保留官员身份，“冠带闲住”。张璁如此急切地拱倒杨一清，目的就是争首辅，主“票拟”。次年，张璁果然如愿。

嘉靖迷恋于术士，最感兴趣的乃是青词与仙丹。这天，他刚看了礼部右侍郎严嵩奉上的几首青词，颇为得意。晚朝伊始，即在大臣面前夸奖道：“吾朝不愧人才济济，能文善武者汗牛充栋。朕刚授了方士邵元节礼部尚书、少师兼少傅少保。礼部严嵩呈献朕的谯词虔诚备至，行文宛若流水，定能感动上苍恩典，予大明朝降福辟邪。此等高士俊秀理应提携重用。”严嵩此后不久果然改任吏部右侍郎，终于在十四年后扳倒夏言当上了首辅。

此时，身材俊逸、眉目疏朗的兵科都给事中夏言上前一步，也呈上了一道奏疏。皇上没看他的奏折，顺手搁置了一旁。张璁见状担心此时重提潞城平叛一事，嘉靖一准会给他难堪，反在众位大臣面前失了体面。故此，他不得不十分谨慎，一直等到即将退朝，才将奏疏匆忙呈给皇上。他对首辅位置窥视已久，杨廷和就是因他谗言而获罪遭贬。杨一清接任了首辅后，他又挑拨了皇上与杨一清的关系，巴不得早日得到这个炙手可热的职位。他与杨一清素来争风吃醋一向不和，可这次出兵青羊山却不谋而合，分别苦心孤诣地上疏请求派兵围打。公平地说，张璁是一个较为廉洁的政客，他只将权力和名誉看得最重。

嘉靖白了张璁一眼，展开奏折看了一看，不屑一顾道：“青羊山小股农夫作乱，翻不了天，不必声势浩大用兵。爱卿你每（们）要爱民如子，感化贼匪，切勿激起民愤不好收拾。”他生在南方，习惯了把“你们”称作“你每”，即使手谕也如此书写。

张璁龇开大嘴点头哈腰：“愚臣晓得了。”

嘉靖又责怪满朝文武大臣：“难道除了出兵大肆杀戮，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你每（们）怎样做辅臣的呀？”

众位大臣心跳加快，不敢吱声。此时，夏言往前一站，众位大臣侧目瞧他。夏言微微一笑，朗声说道：“陛下，青羊山小股农夫作乱诚然不会翻了天，是不必噤若寒蝉。陛下恩同天地爱民如子，天恩浩荡。贼匪却是愚昧狂妄，形同禽兽，视通和招抚之恩全不理会，显然是不待感化之徒。臣以为恩威并施才是正道。”他音吐弘畅，一口地道的官话很是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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