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致命的弱点

那时天天要拖地。在家乡小学，成绩好，老师从不要我打扫卫生；可是徐州，一视同仁。但我觉得分外新鲜和快乐。那所学校很大，小学部连着初中部。呵呵，是最早的九年一贯制的雏形了吧？周易又高又瘦，我跟他分在一组值日。他常一手拎着自己的拖把，再一手帮我拎着拖把，我就像一个勤务兵，在他身后，背着手美滋滋地安步当车。看着初中部发育早的男生对我们指指点点，觉得真过瘾。北方冷，教室有暖气管，有一回我的手套放上面居然烤焦了，我急哭了。周易说哭什么，让你妈缝一下，我就破涕为笑了。他那么高，那么帅，我要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高高瘦瘦也有点冷的他，极像当时武侠剧里的一位大英雄，基本上不搭理什么女生，大概因为他也是一位借读生吧。我和他分在一组值日，加上又同是外地转学来的借读生，他对我说过的话，算是最多的了，我为此激动了好久。所以长大后我喜欢《上海滩》里冷冷的黄晓明，喜欢《深情密码》里冷冷的周渝民，也因为他的名字里含有“易”字，后来《周易》爆红网络的时候，我拼命去读，哪怕是一个字的牵连，也能让我的心充满莫名的喜悦和期待。

但是他，成绩却不怎么好，尤其是数学，很多题目不会做。

有一个女生叫陈静，她长得娇小，声音脆生生的，深

得数学老师喜欢，一个数学天才。我喜欢做有挑战性的事情，鲜有老师喜欢我却达不到“最”的程度的。显然这个“最”被陈静占据了。我拼命恶补数学；其实我数学本来就已经很好了，只不过，在陈静面前，我只算“其次”。她很长一段时间成了我的假想敌。

周易是这个班里除我之外的借读生。我唯一在他面前可以摆摆老资格。我特别高兴他来抄我的数学作业，而不是去抄陈静的。现在想来，也许可以理解为同是天涯借读生，惺惺相惜，而不像我一直以为的，全是缘自我的优越感。

“筱雨，你知道你的责编小汤吗？”周易林突然的问话打乱我的回忆。

我一怔，没接上话，小汤跟我也有渊源吗？

“筱雨，你长大后就没有回过徐州吧？”他在屏幕那头问。

我知道他这种性格的人，好像对一切都胜券在握，他有能力让话题的走向一直抓在他的手里不受偏移，所以我回答什么说什么都不重要。我即使一直沉默不语，他也会有本事把话题一个人引向他需要的方向。

果然，我不答，他也继续说了，他这种人掌控能力太强了。“小汤就是当年的汤夏青。”

“汤夏青？”我再也按捺不住，对着屏幕惊呼出声，好在我没有开通和他的视频聊天，否则我这样失态的表现，应该就是他高兴看到的。

可能是我一直与团队游离的时间太久了，所

以一旦抓到与那时事件、那时人物相关的线索，就立刻变得迫不及待起来，这是我人生中缺失的一根肋骨，也是我致命的弱点。

汤夏青，她是我在徐州那个班里第一个结识的好朋友，放学后与我同路。她回家要乘汽车，停车接送点就在我爸爸的宿舍旁边。爸爸宿舍在铁轨西边的一座四层高的楼房里，那时没见过现在这样几十层高的楼，四层，已经太高太高了。巧的是，语文老师的单身宿舍恰好在铁道东边。我和汤夏青就一块儿蹭到老师那儿去。老师也许当时在谈恋爱，我们一直想撞见一回，看到底是什么样三头六臂的男人竟配得起我们美丽温柔好脾气的老师，那年她师范学校毕业工作第一年。可惜一直没撞到过。后来听说，我转学回家后，她的工作也调动了。她床头柜上总有很多小零食给我们吃。我们把吃掉糖块后的糖纸一张张整齐地折成方块压在书里。我们还会趁机给老师打打小报告，谁谁谁，昨天欺负人了。可是老师那么喜欢我，第二天却未必真去批评那个人。但我们还是不厌其烦，隔天继续汇报。长大后做了老师的我，逐渐知道，小孩子的汇报，未必在意老师是否处理怎样处理，在意的只是汇报当时老师认真倾听的那种姿态。而老师当年含笑倾听的模样，也成了我对长大后的自己无数次的揣想。

汤夏青与我形影

不离。那时学校下午两点半才开校门；不用担心，那时治安极好，不会像某年某校外有弑童人。她就带我靠在校门上边等边吃摊边的豆腐脑、蛙鱼。北方人爱吃辣，南方的我却辣出了眼泪。可是为了看朋友得意的笑，我愿意吃辣，辣到落泪。可是有一天，她的一个黄色的用红色水彩笔做了记号的发夹丢了，而那天只有我和她瞎玩时翻过她的书包，我们反目成仇，绝交了。那时每节课课间，学校广播台要播报各班小记者的稿件。播报形式都是：某某班某某某来搞。我和汤夏青就像较劲儿似的，往往上一篇是我的稿件，下一篇她的又蜂拥而至。在开运动会期间，尤为激烈。我们班也因为我和汤夏青的叫板，屡屡获得优秀报道班级的称号。

我喜欢听语文老师美美的声音读我的作文，我拼命想写好每一篇习作，好让她把每个字都读过去。她对我说：“你长大后可以写写书，写写故事。”她还说，你可以朝着作家的方向去努力。她给了我梦的雏形，我像充满气的气球，被昂扬的斗志撑得圆鼓鼓的，希望能朝她的期望越来越近。从她说的那天起，到如今，这个梦我追了整整20年，还会一直追下去。太逼近内心的愿望，总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我在追寻它，还是它在逼迫我。心有多高，梦就有多远；无论多远，我都不会忘记梦起的地方

。因为梦的缠绕，连同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地方，都成了我魂牵梦萦刻骨铭心的记忆。它是一只从背后伸出的手，推着我不断朝前走。虽然到现在，我还是没能成为老师所期望的那样的作家，但我一直没有忘记心里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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