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林家家书

琉璃听了，又将手一摆，“姐姐不放在心上，也遮饰不住有人蓄意刺激姐姐的精神，这已经是恶意了。还好那丫头不是作妖的，姐姐又心大。你方才说到五小姐——真的是五小姐把人带过来的？”

高嬷嬷说：“姑娘早就猜到了，不是吗？否则……姑娘身边那边美貌丫头，好个水灵的样子，似乎有几分像咱们爷的那位的形容。姑娘带着她，却不让她到外面去，只在五小姐跟前转悠，折腾的五小姐一颗心忽上忽下……嬷嬷是老了，可是眼睛还亮着，心也还明白。我虽然不喜欢她自甘下贱，不过却听夫人的话，夫人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我不与她为难。我们几个老东西，一只脚进了黄土堆，还有什么可希望的？求只求夫人不论在哪，都能开开心心的。”

听闻和自己所判断的没什么差，果然是周玟从中捣鬼，琉璃嘴角向下一撇，挤出一个冷笑：“多谢高妈妈解惑，妈妈留步，我先回去了。”

琉璃扶着雀儿站起身，一个恍惚甚至蹒跚了一下，裙摆从草尖未退的露上划过。

雀儿忙贴近前让琉璃可以扶得更得力些，道：“姑娘仔细脚下。”

琉璃站稳脚步，拍拍她的手：“没事。”

回到自己房里，蛾儿将暖壶里的水倒一杯给琉璃，琉璃接了放在手里捂着，玉台又递了杯冷白水，琉璃道声谢。

蛾儿在琉璃旁边的小杌子上坐下来，道：“姑娘，你好像哭过？是不是周老爷给您气受？我……我去骂他！”

琉璃忙拉住她：“怎么听风就是雨的，回来。”

蛾儿乖乖转过来身来，和玉台一起被拉回桌边坐着，听琉璃说：“和周老爷没关系。我只是想我姐姐了。以前我就知道姐姐可亲可敬，只因自己多读了几本书，多经历了几件事，总在心里觉得姐姐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间疾苦。然而今天我才知道，是我错看了。姐姐虽然人在高处，却比我更懂世间的道理。”

蛾儿道：“姑娘说的话，是和我有关吗？”

“恩，今天我和姐姐的奶嬷嬷聊了一会儿，奶嬷嬷说姐姐其实见过你，还叫她给你送了些过节的东西，还说“身无依靠，不得不如此，是为人所误”。我就在想，高门大户，深宅后院，妻妾争风吃醋的不知道多少，妻子吃醋要被说不贤惠，妾室争宠要被说不安分守己。可是姐姐能跳出来看，看到这一切不是女子的错，不是吃醋的妻子的错，也不是做妾做通房的女人的错。”

那是谁的错呢？

琉璃没说，玉台还没想明白，蛾儿却是懂的。

蛾儿向前一靠，轻轻抱住琉璃的胳膊依偎在她怀里：“姑娘，就算夫人不怪我，我仍然知道以前我做的不对，现在想给夫人磕头认错也没地方去了。”

琉璃摸摸她的发髻，道：“姐姐没有觉得你哪里错了。固然是因为姐姐相信周姑爷的本性，也是因为她知道你的不容易。所以我才说我错了，姐姐远比我知道的更可敬。她不曾经历过平凡如你我在人间苦苦挣扎的痛苦，却能感知你我的感受，说出那一番话来。我觉得姐姐去的太早，太可惜。我有好多话，本可以和姐姐说，现在也说不得了。”

玉台道：“主人才教了‘知来者之可追’呢，主人怎么自己倒忘了。”

其实玉台也才十五六岁，只是一直在身边，反而忘了她也只是个小女孩而已，琉璃于是也朝她伸手让她也靠近些，道：“未来的路太长，我怕我会忘记姐姐的样子，所以，想停下来等等她，想想她。”

蛾儿道：“如果我去了，有姑娘这样惦记，为我的身后事拼命打点，我这辈子也值了。从没有人这样对我，姑娘，我也想试试。我也想有个人能这样惦记着我。姑娘，我——”

琉璃不轻不重地弹她一下，“小小年纪，不要伤春悲秋，你的时间还长着呢。”

寝室里，余嬷嬷不放心出来看看，见她们三个抱成一团儿，又默不作声地退回去了。

无父母手足、无丈夫儿女，她后半生的依靠都在琉璃一个人身上了，王杼身上有问题，她不是看不出来，只是疏不间亲，不好多说，现在看见女主人有自己的臂膀，仿佛自家孩子突然上进了一样的开心。

虽然她不懂琉璃说的话，不懂玉台和蛾儿从琉璃那里得到了什么，可是她仍然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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