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百工归心

皇城将作监的檐角铜铃在申时初刻炸成青铜粉末，李昭阳手中的万象犁刚触到廊柱间的鲁班锁，七重卯榫咬合的闷响里便混着墨斗弹线崩断的铮鸣。这座自周代便存在的官署此刻被青铜焰包裹，斗拱间渗出的不是寻常火光，而是带着松烟墨香的暗金色火焰，每簇火苗都幻化成未完成的建筑图纸，梁柱间的榫卯结构在火中扭曲，竟与《鲁班经》里记载的“九宫悬魂锁”分毫不差。程务挺的海藤刺入廊柱裂缝，青灰色的藤蔓突然暴长丈许，叶片边缘浮现出用血丝勾勒的《考工记》铭文，每片叶子翻动时都发出凿子刻木的脆响：“攻木之工七，攻金之工六——”话未竟，藤尖卷住的墨斗突然炸开，弹线化作木蠹虫群，啃食着廊柱上“物勒工名”的铭文，每个工匠名字都化作活物，衔着伪造的《营造法式》残页钻入榫卯缝隙。

柳寒霜的九转锁本是用来固定倾斜的斗拱，此刻却自动绷直成青铜长链，链环相扣处溢出星砂般的光尘，精准缠住从藻井坠落的规矩绳墨。她指尖刚触到墨斗线，绳墨上的“中规中矩”四字便如活物般游走，“规”字化作圆规刺向她手腕，“矩”字裂成曲尺砍向足踝，而在绳墨中央，“物勒工名”的铭文竟分裂成十二只木蠹，每只虫背上都刻着不同朝代的匠籍编号，正拖曳着伪本《营造法式》扑向殿内的青铜齿轮。上官婉儿的光尘术在此时凝成实质，她足尖点在开裂的额枋上，光尘如墨汁入水解散，却在半空重新聚合成青铜锛凿的形状，五方五帝的星图随她手势流转，最终在中位定格成耀眼的光斑：“中位明堂下方，有星芒倒悬如矩尺，是噬工枢在吞纳匠魂！”

百工玄殿

劈开第九重青铜齿轮巨门时，松烟墨香混着尸胶的腥气扑面而来，李昭阳的万象犁刃口在齿轮边缘擦出蓝火花。殿内三百枚营造钉突然发出蜂鸣，钉身刻着的《梓人遗制》伪本字迹开始渗出血色胶漆，每颗钉子都在缓慢旋转，钉帽上的匠人指纹突然活化，按在青铜门上竟显露出“匠籍永锢”的咒文。程务挺的藤蔓率先缠住最近的三根铜钉，却在接触瞬间发出皮革灼烧的滋滋声，藤叶迅速硬化，露出钉身用生漆混着人发调制的秘纹：“百工已祭，规绳当改，百工归心，万器皆覆。”他咬牙催动藤蔓绞碎铜钉，碎铁屑却在空中聚合成微型水运仪，指针直指殿内深处的青铜浑象。

李昭阳的雷火术紧随其后，赤红色的术法劈碎十二具镇守殿门的青铜鲁班俑，陶片崩裂声中，露出后面跪坐的匠人尸骸——这些身着唐代襕衫的骸骨关节皆被改造成活页结构，手肘处嵌着青铜曲尺，手腕上缠着墨斗线，每根指骨都刻着模糊的《园冶》残句，胸骨中央嵌着的青铜牌饰，竟与应县木塔出土的辽代匠师腰牌分毫不差。“他们用匠人骸骨做引，把关节变成活页规尺，就是为了篡改营造法式。”柳寒霜的锁链绞碎头顶坠落的青铜斗拱，木屑中竟混着几片西洋玻璃，碎裂声中迸出带星骸的《长物志》残卷，上面关于“室庐”的记载已被虫蛀，却在字缝里显露出用金粉新绘的榫卯图，每个节点都标着“断”“毁”“焚”等字样。

殿内的青铜藻井突然发出轧轧声响，松烟墨汁从藻井缝隙渗出的瞬间竟化作黏稠的尸胶，在地面勾勒出不断扭曲的建筑图纸。李昭阳看见殿壁上的烛台自动点燃，火苗却呈诡异的靛蓝色，映照出殿顶悬挂的三十六盏青铜灯，每盏灯上都刻着不同的营造工序，灯油表面漂浮的不是灯芯，而是用匠人头发搓成的墨线。当他的万象犁触碰到中央的青铜祭坛时，祭坛突然裂开，露出下面浸泡在桐油中的水晶矩尺，矩尺表面刻着的竟不是常见的营造尺寸，而是《均田令》的文字与榫卯结构的诡异结合，指针所指之处，正是上官婉儿先前发现的噬工枢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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