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许我一个失忆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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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总觉得，爸爸好凶啊，还大男子主义，也常跟妈妈吵架，既然过得这么不开心，干嘛不干脆离婚呢？看爸爸那么专制那么横，就叫他过过孤家寡人的日子！如果爸妈离婚了，筱雨想，自己一定跟着妈妈过，就让爸爸一个人孤独去。为此，筱雨写的第一部小说里，就把主人公的父母用离婚隔离开了。也许每个人第一部写的东西都会多多少少隐含自己的影子和经历吧。可能慢慢地写多了，才会去关注其他更多的自己以外的东西。只是命运，你永远不知道它会在哪里给人致命一击，给人意想不到的报复。也许，就是为了报复筱雨曾经那种幸灾乐祸的心态，居然想到以离婚让父母分开，既然如此费周章，命运想，不如给你来个更痛快的。于是，命运挥舞着法力无边的大手，就用生与死隔开了筱雨的父母。筱雨一直想，这样的人生际遇，是对当年还十几岁自己就心存恶念的惩罚。

而现在，自己终于也成家了，命运又给了她一个搭错线的婚姻，让她离也不是守也不易。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小时候把爸爸妈妈过得不开心不如离婚这件事看得多简单多幼稚啊！世界上的事，哪是自己一个意念能轻易解决的？

人，就像是命运这盘棋上的棋子，以时间为经，以经历为纬，布置好了一格一格的网格线，自己只能在里面穿梭，却无法挣

脱，无法弃盘。太多的时候，都只是力不从心的白折腾。再多的努力与坚守，最后都敌不过整个期盼一个小小的颤抖，它一抖，你一生的命运一生的走向都彻底被摧毁了。

筱雨每每想到自己曾借助小说的载体，对父母的命运曾有过那样的践踏，就悔不当初。母亲今日的孤独，她觉得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如果当年不是为了给自己送考，如果不是自己体育中的扔铅球是弱项，爸爸就不需要陪着自己给自己鼓劲，那就不会遭遇车祸……听说，爸爸当时被车撞倒，头刚好砸在突出来的路基上。而自己，则被汽车从车顶甩过，转了一圈，回到父亲旁边。如果不是父亲横卧在路基上，砸向路基的位置的，就该是筱雨的脑袋……

这些年，她在母亲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找个伴儿的坚持中，在母亲起初几年每日以泪洗面的苍凉中，才逐渐一点点读懂，父母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乃至争吵中累积起来的相濡以沫的深情。不经命运残忍的筛离，也许终其一生也是无法领悟的。

原来人生有那么多回忆，竟是一件那么苦、那么累、那么痛的事。筱雨多希望成为一个没有回忆的人。

筱雨突发奇想，难道，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她的儿子，继承了她的衣钵？她想起妈妈刚才说不给他吃零食的恐吓，忍住窃笑，轻轻凑到儿子耳边：“筱年，你那加了盐的饭，

是打算给谁吃的？”

筱年惊恐地看着她，好像在惊悚母亲居然会攻心术。呵呵，她只是以自己曾经之腹度儿子今日之心罢了。

儿子的受惊让她坚定了自己的揣测。她悄声说：“快从实招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鬼点子！”声音里，有我努力隐藏的笑意。

“是、是想给奶奶吃的……她不准我吃零食……”儿子断断续续地说。

她心里哀叹一声，看来这儿子有自己的衣钵，却没她的风骨啊！当年，爸爸左问右问，问她为什么倒他的酒，她是宁死也咬紧牙关不说出倒酒背后那更大的阴谋的。用今天的眼光来解读，就是人生本已太多黑暗，怎能让他知晓心爱的女儿还有那么阴暗的心理，怎能让他觉得世风日下儿心不古啊！这也是如今每年清明祭扫，望着爸爸的遗像，她最大的安慰和内疚。安慰的是，她终究以铮铮铁骨没有说出在酒里居然洒了机油的本意，好让爸爸一直以为他的女儿只是不小心洒了他的酒。内疚的是，事实上，她却确实有过让他尝尝滴了机油的难吃的酒的滋味！

本来她是坚决不给筱年吃零食的，是妈妈，一再说，人家小孩子都吃零食的，这么小的时候不准吃零食，难道等他长成大小伙子的时候去吃？一辈子都没吃过零食，是不是也是挺可怜的？

听了妈妈的话，她才暗暗放弃了我的原则。呵呵，这世界，有那么多原

则可言吗？没有一点点零食的童年，是不是也是人生无法弥补的遗憾？小时候可以偶尔尝试的小美好，大人都竭力控制好不给他尝一点，难道等他到了老年时，再返老还童做老顽童？

唉，是妈妈扭转了她的思维，给了儿子零食的权利，可是她一句恐吓的话，却让儿子在她的饭里投了盐……

这小子，还真是如他的老娘一样，一样的心思，一样的拗劲儿啊！包括，也一样的东窗事发，被抓现行！只是，他居然在我未行驶任何酷刑的前提下就自动招来，不似她，一直守口如瓶。而筱雨总结一下，他阴谋未得逞，主要在于这个低年级的小家伙的智力，还没达到他老妈四五年级时的水平，还没发达到能想到把盐在饭里搅一搅，一搅拌的话，那晶莹的盐颗粒拌洒于米粒间，就看不到了。也难以在未下口前被发现了。

她跟筱年聊了会儿天，让他跟奶奶消除了隔阂。子年也反复强调，让筱年不要太在意考试的成绩。她心里感叹，筱年将来也会有孩子，有一天他的孩子也会做些糊涂事，他到时也许就会大发雷霆。她要记下他小时候的荒唐事，留下一个铁证，让他到时候也只是如她这样，看着眼前的孩子，想着当年的自己，觉得历史，只是在一代代地循环往复而已。

子年下班来医院，筱雨把妈妈的话换成自己的意思，和他说了。他也很振奋

，想要一套自己的房子，哪怕借贷款。然后几天，妈妈就奔波于本市的各个楼盘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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